【第二十二期】《栾花闹秋》

作者：张文志  播音：龙利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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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意渐浓时，学校前的洣水环流风光带，便成了栾树的主场。那一排栾树顺着青灰色的河岸蜿蜒铺开，灰褐色的枝干遒劲舒展，像一条条蓄势的龙，托着满树繁花把秋的热闹都“闹”了出来——细碎的花瓣或金、或粉、或紫，攒成沉甸甸的圆锥花序，压得枝桠微微下垂。风过时，花瓣簌簌飘落，有的落在嵌着青苔的石板路上，有的飘进洣水的碧波里，连带着校园飘出的书声，都裹上了一层淡淡的花香。

每天清晨，我骑电动车去学校，总爱把车停在风光带最粗的那棵栾树荫下。车座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，抬头既能望见晃眼的金黄——栾花的花瓣比指甲盖还小，四片薄瓣围着淡黄色的花蕊，一串能串起二三十朵，挤挤挨挨地压弯了枝桠，风一吹就簌簌晃动，像谁在树冠上挂了无数串“碎金铃铛”；又能瞥见校园里教学楼顶的校牌，在晨光里泛着微光，与满树繁花遥遥相对。偶有两三片花瓣飘落在车把上，轻得像一声叹息，混着洣水带着水草味的湿润气息，连空气都变得清甜起来。校园里传来琅琅书声，是早读课上学生们清亮而沉稳的嗓音，与栾树叶片的沙沙声、花瓣的飘落声交织在一起，成了秋日清晨最悦耳的序曲。

课间领着学生走出教室，去赴这场与栾花的约会。不同于孩童的喧闹，高中生们更愿放慢脚步，各自寻觅着心仪的景致。不远处三棵紧挨着的栾树旁，几个男生正围在树下轻声讨论：有人指着左边那棵金黄的栾树，说它的花簇像极了缀满枝头的碎金；有人伸手轻触中间粉白的花枝，留意着花瓣边缘的浅晕。而稍远些的地方，四五个女生正围着另一棵栾树驻足——那棵树在一片黄绿相间的栾树丛中格外突兀，满树淡紫的花朵密密匝匝，像被打翻的紫水晶匣子，还有人捏着一两朵仔细观察花瓣的纹路。我走近时，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拿着笔记本对我说道：“老师，您看那三棵树三色花多热闹，可这棵紫花栾树单独站在这儿，反而更特别，连花香都好像更浓郁些。”我顺着她的指尖望去，那抹淡紫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，与不远处三色栾树的绚烂相互映衬，竟构成了一幅错落有致的秋景图——这栾花的“闹”，从不是喧嚣的吵，是藏在细碎花瓣里的生机，是沾染在指尖的柔滑，更是少年人眼中对自然的细腻感知。

傍晚放学取车时，心尖总免不了一软。整个电动车都被落花盖了层薄薄的“金毯”，车座缝里嵌着几朵完整的栾花，车筐边缘挂着串断了的花穗，连车轮挡泥板上都沾着细碎的花瓣，风一吹，还粘着不肯掉。舍不得用手扫去这满身的温柔，跨上车时特意放慢动作，生怕碰落了座垫上那朵带着花萼的栾花。骑行在风光带的步道上，身后的落花随着车身轻轻晃悠，岸边的洣水泛着粼粼波光，青绿色的水面漂着星星点点的栾花，顺着水流打个转，又被风推到长满狗尾巴草的岸边，与背着书包结伴归家的学生、散步的老人，凑成了一幅最生动的秋景。校园的书声渐渐淡去，只剩栾花的香萦绕在鼻尖，清清淡淡的苦香里，裹着一天的疲惫与满足。

晚上把电动车停在楼下的屋檐下，月光像一层薄纱，洒在车座残存的花瓣上，金黄的颜色柔和了许多，泛着淡淡的银辉。我靠在车旁闭目凝神，仿佛还能听见白天的书声与花响——教室里的琅琅书声清亮，栾树下的讨论声轻柔，风过花枝的簌簌声温柔。恍惚间觉得，这电动车的梦定是香的：梦里有洣水哗啦啦的环流声，有满树晃荡的“碎金”花串，有学生们凝视花瓣的专注神情，还有校园里那永不消散的、青春的韵律。车把上还沾着那片花瓣，像是在替我珍藏着这秋日的温柔。这个秋天，真好。有书声琅琅作伴，有栾花闹秋添趣，连时光都慢了下来，酿成了满心的惬意。